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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筑巢(小说)

时间:2022-04-30   浏览:15次

她被冷醒了。枕头下掏出手机,眼前一团亮,时间显示五点多。去柜里抱来棉被,扯掉那床薄被子,盖上厚被。

徐剑突然坐起来,现在几点了?怎么了,冷?

她说是的,好冷,真像个秋天了。他嗯嗯两声,却又说还好啊,我没感觉怎么冷。他也拿手机看了看,哦,有五点多了,我也要起床了。翻下床站起,定了定神,手掌轻轻拍了拍额头。头有点晕,他说,看来昨晚是喝多了。

以后你就少喝点,以后起床慢一点,坐个几分钟再起,别那么猛。这个时候她翻来覆去也就这几句话,讲了N遍了,自己都觉着枯橾,想翻个新,又想不出什么新词。

他说,好的,我知道了。趿着凉拖鞋去厕所。

她还能怎么说?每次他都答应好好的,却屡说不改,一切照旧。按说胖的人容易高血压,他这么瘦的人,不是实实在在数字显示,怎么也相信不了他血压高。那种家庭备用的测压器,套在他手腕上,那指针直接就忽到最高值,不带一点犹豫的。

唉,他真瘦,穿个平底短裤,就显得更瘦了,骨架子特别显眼,其它肉类都可以忽略了。给了他几次睡衣,他愣是失眠,只好随他了,就永远光膀短裤。他说这样才轻松,好睡,最好短裤也免了,真免过几次,见她不裸,他又套上短裤,说,你应该也裸我才裸,否则还是不舒服。她不听他的,一裸,他就动作不断,觉也不睡了,她想这不是找罪嘛。后来,她有那意思,就裸,他有裸必应,成规律性了。不裸,他就安分守己。挺默契,这样挺好的。

蹲坑冲水,显响,敞开,哗啦啦啦一路奔腾而去。一声屁响,像布匹撕裂,从水声中脱颖而出。她皱了皱眉,添了分厌恶。这男人,还是糙了些,不像南方人,细腻,哪怕是在婆娘面前都懂得遮丑,他不会,跟东北那帮爷们差不多。

可还能咋地,至少他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,虽然是暂时的,虽然地方老旧,是个小匣子。

此刻是最安静的时候,再过半小时,车声人行声吆喝声……便会蜂涌而来。现在,男人的所有动作,通过清脆的声音,如画般展开。嘁喳嘁喳嘁喳,他在刷牙,动作很快,连续,幅度大,二十几秒结束,吐水咕噜水,毛巾嘴巴上一抹。下一个程序,抹脸。打开水笼子,双手掌朝上并成凹陷状,接水,拍到脸上,使劲搓几搓,取来干毛巾擦掉水份,完了。

非得要这么早?不能迟一点吗?看着他套裤穿衣抽皮带,动作利索。

不行!这家催了好几次了,都不高兴了,说今天再不弄好就换别人做,另一半的钱也别想要了。

这活难做,她晓得。永远被别人催命,永远得不到满意,要工钱像挤干瘪的牙膏。随着他的离开门哐啷一声巨响。她能听见他的脚步踩碎落叶发出的刺啦声,逐渐远去至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她所在的空间,发生奇怪的、隐隐约约恐怖的变化,灯光仿佛一下子就暗淡了,灯泡周围呈现一道宽厚的光晕,犹如进入浓稠的云层,房间忽儿大了,像摊薄的一张饼,又忽儿小了,甚至离去,脱离她而远去,房间的摆设有变,甚至床上的那床被子,也在,一边被头掀起,一边还茧蛹似的原状,唯独不见了她。这一切变化让她心慌乱起来,似受惊吓了的野狗,不分方向地在一处封闭的死地狂奔乱跳。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躲在燕巢里的小雏,听见动静,擞擞发抖,巢突然被捅破了,它掉了下来,它挣扎着扇动那双未长出羽毛的翅膀,根本阻止不了坠落……她终于按住那边狂跳的胸口,安慰着安慰着,极力劝它平静,然后深吸一口气,缓缓吐出。躁动的心脏,缓慢回归正常的博动。

这种情况,发生过好多次了,而且都是在他离开时。难道这预示着什么吗?她极力回想徐剑近期的表现,一举一动。和认识初期的几个月相比,他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一样,要说有,也有那么一点点。晚上没有以前那么主动了,还较为被动,往往在她有所暗示之后才有行动,甚至有时他在勉强,她能感觉出来。但,这些,她能合理地解释。男女间谁不都是这样?新鲜劲过后便是家常,那又不是饭菜,每天饿了都少不了的。难道,是那女人出幺蛾子了么?

大约,在可儿和徐剑睡一窝三个月以后的某一天,是晚上。那时徐剑已经在她爸妈那名正言顺吃饭了。晚饭,他照例要喝酒,喝那种便宜的几元一瓶的绍兴加饭酒。黄酒好喝么?我总觉得不如白酒。可儿这样问过他几次。她也会喝,记忆里自己没真正醉过,是那种天生有酒量的人,或者说来自遗传,老爸就是那种每餐无酒不欢的人。不同的是,她不成瘾,酒对她来说,是一种态度。比如,起初陪他喝酒,是表达她愿意和他交往的意思,这种意思从语言中难以达到那种心神合一的效果,陪着喝酒,却可以达到爱意朦胧迷离的状态,不需要语言,只需举起杯,递一个眼神,眯着眼啜一口,然后看着他,继续看着他。他便豪气地一杯干一杯,然后激情四射滔滔不绝。

徐剑说白酒太猛太辣反应太快,不符合南方人的性格,他喜欢加饭酒的温和绵,后劲经久不衰连绵不绝。也许他说的有道理,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。比如,价格。便宜的白酒,绝对是配制的,劣质的,而要喝上好一点的酿制白酒,价格比加饭酒高出许多许多倍。时间久了,可儿能知道他在生活上很节制,他绝不会去夜店,不会去茶馆,他不赌。他除了干活,就是喝酒,然后睡觉,很简单,很单调、枯燥。徐剑没有什么来往的朋友,也有例外,他的同学阿标除外。

爸还好点,妈可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。菜盘摆上桌,响声大,以至于惊到他了。徐剑没看她妈的脸色,兴许是为了避免尴尬吧。听见沉重的响声,他抬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加快了喝酒的速度,一口半杯,一口菜又一口半杯。她妈丢难看的脸色,像大雨倾盆前翻滚的乌云。白了她一眼,换只眼睛又对着他的后脑勺白了他一眼,像暴雨前乌云团中的闪电。跐牙,上下两片薄透了的嘴唇,诵经似的快速张合,却不发声,像极了拍着响亮的掌骂街的老妇。可儿皱了皱眉,这也太丢脸吧。可儿妈从她隆皱的眉心察觉到了她的不满,如火上浇油,再也克制不住她的忍耐,破口而出。你都几岁了?三十六啦,人家闺女到你这个年纪小孩都上小学中学了,你呢,还在吃爷娘的,不是准备成家了?成家也要烧吃填肚皮的,你就不能早点自立?

好!甭用你催,以后不来就是了。

好,你自己说的,那就好,帮我争气点。

她爸站在厨房,隔着油腻的玻璃,望了望这边,将最后一口烟狠狠地吐在玻璃上,那张脸便模糊了。

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没有说什么。可儿不知道该怎么说,说什么好。到爸妈开的排档蹭饭吃,是她的提议。她做饭不行,天生进了厨房就是个呆子,怎么也不顺手。看着徐剑干活回来就进厨房忙东忙西,火烧火燎,忙完吃完又得出去忙活,她又实在过意不去,就自作主张,提议去爸妈那儿吃。

不太好吧。徐剑觉得不妥,人家还要招呼客人呢,咱们一去不是给他们添事吗!何况我也赶时间干活的呐,总不能让他们丢下客人先来招呼咱们吧!

呵,你见过他们店里啥时忙过?

徐剑想了想,说,是好像不太忙。

不是不太忙,根本就没啥客人,来的也就是附近工地上做工的,贪点便宜而已。

可儿知道爸那点厨房手艺,骗骗自己还可以,他还真以为他能上台面呢。在东北老家,他那些狗屁哥们儿,蹭他的喝他的,当然一堆捧卵泡话。爸就这样,爱听好话,听多了自己就信。可到这边,何况饮食是以精致细腻为上的南方,他那点手艺那出菜的品相,糊搭搭,乱搭,百搭,丑相出尽呢。

她以为呢找到个可靠的男朋友,带来吃几顿便饭便菜,爸妈应该是乐见其成的。毕竟她三十六岁了,毕竟她不会再挤进他们那三、四十平米的出租房里了。没想到才几天,就这么的不耐烦了。徐剑虽不算大方,可和她一起见她爸妈,礼物可一样不会少,听她的话,额外又送一些。

爸妈的表现太让她失望了。

那晚,徐剑一直在翻看手机。洗澡后,她穿上了那件粉红透明睡衣,虽薄如蝉翼,却垂,尽显本色。那睡衣她藏了好多年,从北方带过来的。同学结婚,她是伴娘,婚宴的第二天,一向不穿睡衣的她,突然心血来潮,到古今内衣店,挑了这件睡衣。一直没有穿过。那是她高中同班最后一位女同学结婚,也是她最后一次做伴娘。几年后就跟随爸妈,莫名其妙地来到南方这个小城。什么都可以丢,这件睡衣,她当作自己喜欢的小物件,折叠成小小的方块,像折叠的手绢,塞进手提包里,随时可以带着。

他靠在床头档上玩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拨拉,有时手指还粘粘吐沫,使劲划,像在书里找什么内容,找烦了,便点钞似的翻,人都一拱一拱的。可儿知道这时间的他是堆干柴,就差星火了。她便到客厅,她要静静,仰在沙发上,看着那块窗光线逐渐暗淡,然后有光一闪闪,形状似海星。知道了,那是路灯亮了,那自私的,保守的那点亮,被一旁的树枝揉碎。

可儿没有开灯,也没有打开电视机。

这时的可儿像老式放映机未正式开场前的片头里的人物,黑白、隐约、斑驳,背景是无数只爪子流水似的爪痕。

该打破这种沉默了,她想,徐剑不爽的情绪,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了吧,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,只能算一点点的羞辱吧。徐剑并不是那种锱珠必较的人,度量还是有点的。时间是流水,那点不爽是粘在器皿上的污渍,冲刷冲刷冲刷……她朝开着的房门喊:徐剑,睡着了吗?尽管房间里也是黑漆漆的。

没睡!他果然没睡,还回话了,虽然只有两个字,对她来说,够了。

也就是那天晚上,那女人,一个叫艾玛的女人,她的身影进入了可儿的视线,闯进了她和徐剑的生活。不,或者说是可儿无意中闯进了艾玛和徐剑的生活,可儿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第三者,但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,是哪儿不对劲呢?哪儿不对劲呢哪儿不对劲呢?哦,有了,那女人那个叫艾玛的女人,她是个已婚女人,是个有丈夫有个女儿的女人。这些信息是徐剑确认的,主动确认的。

可儿进房时,徐剑在看手机。屏幕亮光和那张有微弱亮光的脸,似尾灯忽闪忽闪的萤火虫。

可儿开灯,可儿又打开床头灯,可儿又关掉房间灯,仅留台灯,这一过程,徐剑连头都未轻轻摇摆一下。

洗完澡她穿上了那件既垂又透明的睡衣。倚着门框,嗨!徐剑,好看吗?徐剑仅仅歪了下头,说,好看的。又继续在拨拉手机,动作明显快了。一闪而过的眼神,她捕捉到了一霎的强光,似彩虹桥。你也去洗个澡吧。

那晚他有点狠,炫耀似的,复仇似的。

她是火星,成功点燃了那堆干柴。激情燃烧,之后,化为灰烬,仍有余热。

咱们结婚吧!她说。爸妈不想留我了,你都看见了,你留我吧!

徐剑没有直接答话,而是半坐着靠着床头档,点了支烟,滋滋滋吸了半截。我早就打算让你跟我的,你爸妈怎样我不管,跟我过日子的,不是他们,而是你。真的吗真的呀,可儿把他一直摇,晃不倒翁似的。你也真是的,真能憋,就不怕把我给憋走了呀,咱俩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吧,越快越好。

我没憋,有一件事,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,到这份上了,不管你接受不接受,都应该要告诉你了。徐剑拿钥匙打开衣柜最底下的那个抽屉,他说过,抽屉里都是他做活的单据,都是东家没付清的帐单。

他抽出一张,递给可儿看,却不是帐单,而是一张协议,是徐剑和另外一个叫艾玛的女人之间的协议。

徐剑长得既不像他大哥也不像他大姐,更不像他二姐。大哥矮挫胖墩,大姐也是肉墩子,肉多命好,大哥银行工作大姐国企工作。徐剑就身材和二姐还可以扯上一点皮,二姐是均材,不能添丁点儿肉也不能少那么一两二两的,刚刚好,人家怎么看着都顺眼。至于徐剑嘛,像是被烂工匠刀削斧劈修理过了头,该留的肉不留都给割掉了,就剩个骨架子。这还不是最要命的,最让他不待女孩子们喜欢的,是他那张脸,像是被轰炸机地毯式轰炸过,坑坑洼洼,满目苍夷。

那高中那会儿,虽然迟了点儿,有些东西在他心里还是萌芽了,他也发现了自个儿的缺陷,甚是苦恼。可爸妈死得早,他没法儿问爸妈。他会问:为啥我模样既不像哥也不像姐?有人说大哥大姐像妈,二姐像爸,那我是谁?爸妈这里是找不到答案了,那只好问哥,问姐。大哥说我怎么知道?这个问题你只有问你爸妈。那他怎么问呢。问大姐,和大哥一个腔调一样的话一样的套路。他想啊二姐和大哥大姐那么不同,文文静静的,像出生名门世家的,可能姐有答案,结果呢还是失望了。二姐说啊我也不知道啊,我懂事的时候啊,咱们爸妈已经不在了,这个,只有问你大哥大姐了。

他不会问了。好看的女同学,他偷偷地看几眼,想法是有,但不敢想,那就没有了想法。除了上课,他就打篮球,狠命地玩球。阿标也喜欢打篮球,早上起来早操之前,俩人就打球,打到晨跑,然后早饭然后上课。下课也打,午饭吃了又打,晚饭后又打,直到天黑咕隆咚看不见球会落到头上,才罢。

大学是考不上的,那就上班吧。可上班的地儿比学校更糟糕,女人更势利眼,更挑肥拣瘦,徐剑是渣,连男同胞们也不待见他。他成了孤家寡人,有什么意思!干脆,辞了自己干,替房子装铝合金门窗。房门屋窗像是一个人的面孔,要给人看的,讲究点的人家不会怠慢,徐剑就有活儿干了。这多好,不用管同事待不待见自个儿,自己待见自己就行。女人嘛就算了,不抱希望。这行当差不多就和同龄的女人绝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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