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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辣椒咸菜》- 苗志军

时间:2022-03-16   浏览:20次

文:苗志军

 

 

“辣椒咸菜——”,“韭菜花咸菜——”,这叫卖声,是一首歌,是那寂寞年代里很诱人的歌。

 

追逐着这首歌,我抄起一个大碗,奔向院外,寻找那辆咸菜车。咸菜大叔,用笑和我打着招呼,抽出根木棍儿,变魔术似的一插,自行车一歪便立在那里,布满黑纹的手,接过碗放秤盘上刨皮,拉着家常应酬我这单生意。

 

一辆大铁驴,四个柳编高腰桶,一杆锈迹斑斑的盘子秤,还有一根支自行车的短木棒,这就是辣椒咸菜行当妥妥的标配。

 

受保定三百年槐茂酱菜辐射,邻县肃宁河间的一些村庄,以腌咸菜沿街叫卖养家,春冬两闲是个占艺儿,走街串巷中,换来满兜儿的毛票票,让老娘儿们数着高兴。

 

如果说,高粱饼子高粱粥,是穷困生活里死寂低沉的喘息,像一部黑白胶片,既乏味,又无彩,那一声“辣椒咸菜”,就是寂寞难耐中,以波澜和色彩来撩人心动的歌,

 

小时候新鲜蔬菜少,即使坑沿儿院角种了点儿,也没那么多油盐酱柴陪它奢侈,咸菜,就是乡亲们家常饭里端上端下的必然选择。

 

傍晚放学要打猪草,房梁吊篮里,摸块高粱饼子,菜板下坛子里,崴块黑毛酱,我挎起破草筐,结伴匆匆于田间小路上。晚风煲一碗清汤,饼子蘸上点残阳,就这晚餐之前的“点心”,把苦乐挥洒给田野,让童趣在贫瘠中抱团生长。

 

麦穗儿能搓了,母亲腌的咸蒜正好吃,但那是给割麦子的累活儿准备的,我馋了偷摸一头,母亲睁只眼闭只眼,但俩姐姐肯定是不敢奢望的。

 

青黄不接的那场苦春里,庄稼人冬储的白菜萝卜很不禁吃,沟边儿篱笆里的两沟羊角葱,是留着打籽儿用的。地里的苦苦菜,刚冒红芽芽儿,就被眼尖的孩子、功夫宽裕的老人算计了,无菜上桌的日子,讲究人家,泡上一把大豆,熬进面糊当菜吃,而更多人家,饭桌上放碗撒盐的清水,蘸筷子头儿就是佐餐的菜。

 

篦子里猪肝颜色的窝头儿,被干风猥亵之后,裂出道道口子,翘起的老皮像翅膀,欲驾翅逃离似的。与他结伴儿上桌的,是浅血色高粱糁子粥,像是勾结好来为难人的。可人们懂得,饥饿比难吃更受罪。干吃生咽这仅有的东西,忍受着合眉攥眼的虐,是无可选择的选择。

 

如此惨淡的光景,一天三顿饭是这样,一月三十天是这样,很像把人置身于暮野四合的黄昏,虽不见一丝阳光,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,就那么暮沉灰暗着,没啥声响,也不见色彩,让穷困不堪的乡亲日复一日地煎熬着。

 

恰在这时,一声“辣椒咸菜——,韭菜花儿咸菜——”传来,这歌唱,在胡同两边的墙壁上弹来撞去,最终跳跃进暗淡无光的小院儿,似一束微光,携一缕香气,给死寂中煎熬的日子,激发出一个皈依的欲望。

 

这声声号子般吆喝的歌,粗犷里满带诱惑,沧桑里浸了咸味儿,我不仅喜欢听,喜欢模仿戏弄街临,还喜欢咂摸味道,能灵动地分辨出,这嗓子是肃宁的,那一嗓子是河间的。

 

一大碗鲜绿的腌辣椒端上饭桌,单那晶绿微黄的活色,饱满通透的润泽,一扫这满桌铁锈红的单调,让那叛逆无门的味蕾,举白旗投降给凌厉的辣味儿。这霸气的腌辣椒味道,唤醒了饭桌上久寂无声的碗筷,给萎靡不振的食欲,秒秒焕发活力,注入进跃跃欲试的冲动。

 

夹一颗肥胖的腌椒,这醇香的咸味儿,尖锐的辣味儿,扑鼻而来;发狠一口半截下去,那驾了翅膀的窝头饼子,成了应急要搬的救兵。

 

鼻尖冒着汗,本来吃撑了,忽然又冒出个绿嫩肉厚的可心儿椒,止不住再拧块饼子,给这顿狼吞虎咽画个很不情愿的省略号。

 

对这专治饭难吃的辣椒咸菜,我老娘起个尊贵的名字——送康神。

 

当年柳编圆筒里的咸菜,除了腌辣椒,还有酱红的萝卜块,花刀的;老绿的韭菜花,粥一样;卤红的芥菜条,盐花裹身……如果花刀萝卜丁拌入星点的花生米,那是最受青睐的。至于个别咸菜大叔有虾酱、腌黄瓜、腌豆角、腌地鼓楼儿,都销量不大,普通人家舍不得买。

 

我买淹辣椒很内行,个儿大而发黄的,发力老辣,无纹且肚亮的,皮硬肉薄,瘪小纹儿碎的,多遭霜打,看去黄肥盈胀的,也许满肚子咸水;只有个头适中,颜色润绿,纹路块儿状,才是不老不嫩、皮薄肉厚、辣口适中的好腌椒。

 

那时的辣椒咸菜,似乎少了今日超市咸菜的富贵与精致。他选料粗疏,腌制粗放,品相粗糙,因而有着现今超市小菜不同的味道。那特有的酵香,不知是漫长冬季南墙根下满缸的窖藏获取,还是放进柳编筒沿街叫卖饱经风尘所得,那种自然醇香,是当今超市咸菜所不具备的。

 

一眨眼,时代的高铁,把那段灰色的寂寞闪在了遥远的后方,当祖国跨过一条富饶的河流,鸡鸭肥美鱼羊鲜的餐桌上,仍常见一小盘腌椒、一小碟咸菜,调节着肥美油腻的日子,这时的辣椒咸菜,很像一首经典老歌,在甜美富贵的时代交响中,点缀出一串熟悉而深沉的音符。 

 

“辣椒——咸菜”,“韭菜花——咸菜”,那悠扬的叫卖声,作为寂寞年代最动听的歌,定格在那柴街土巷的乡村记忆里。两句歌词,顺序,不可颠倒;旋律,婉转而嘹亮。一定把“椒”和“花儿”的尾腔拖到最长,而“咸菜”,收得要短,要脆,要干净。

 

这样的歌,才是原版的,他卖的辣椒咸菜,才是正宗味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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